孙琪

小时候，每到腊八节，祖母总是会提前准备好熬粥的食材。那时候，生活还不富裕，我的家乡只有小麦、蚕豆、土豆、青稞以及胡麻等农作物，像红豆、花生、薏米、核桃、枸杞子、莲子这些食材，那时候我连见都没见过，但不管怎样，祖母还是会竭尽所能地用有限的食材，在腊八节为我们熬一锅香浓可口的腊八粥。

记得有一年腊八节，天气特别冷，下了好大一场雪。早上起来，祖母从仓子里取出一个个小小的布口袋，口袋里装着平时不舍得吃的大米、糯米、小米，祖母把米洗干净，再把提前泡好的蚕豆、黄豆、扁豆去皮，等水烧开后，把米和豆子倒进锅里。祖母又取出一块羊肉和羊油切成肉丁，把洗好的土豆切成块和肉丁一起下锅，煮沸后再撒上盐用小火慢慢熬。每年腊月，生产队会给家家户户分几斤羊肉，除了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，平时根本舍不得吃。

我站在灶台边，看着祖母用勺子搅动着“咕嘟咕嘟”冒着香气的粥，一遍一遍地问祖母：“还不能吃吗？”祖母总是笑着说：“傻丫头，粥熬得越久越香，你去玩吧，熬好了我叫你。”玩一会儿我又跑来问：“能吃了吗？”祖母笑呵呵地说：“马上就好了，小馋猫！”

在寒冷的冬日，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香浓黏稠的腊八粥时，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，姑姑打开门一看，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破旧棉衣棉裤的中年男人，身上背着一个旧帆布口袋，脸冻得青紫。祖母赶忙起身问你找谁啊？原来这是一个外乡来的逃荒人，家乡今年粮食歉收，家里实在没吃的了，出来讨点粮食回家过年。祖母听得眼泪汪汪，赶快从锅里舀了一大碗粥说：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，正好赶上了就吃一碗热粥吧。”祖母请这位不速之客坐到桌前吃饭，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到桌前来吃，只是蹲在门口吃完了那碗粥。

临走时，祖母给那人装了几个馒头，又从仓子里挖了两大碗麦子，只听那人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好人啊，好人啊，还是好人多啊！”我不明白平常精打细算的祖母，怎么舍得给一个陌生人吃一大碗粥，还送这么多粮食，我带着疑问看向祖母，祖母说她从前在老家也饿过肚子，一个异乡人这么冷的天出来讨饭多不容易啊！都快过年了，碰上了能帮就帮一把，能给就给点吧。

那一年的腊八节，祖母好善乐施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。